茶树菇

云过去,他亮了

【喻黄】安徒生的事(1end)

写手挑战:以“梦醒了,什么都没了。”为结尾写一篇甜文。
cp:喻黄

字数统计:5162




安徒生的事

再没有别的地方的棘刺如此纤细,再没有别的地方的床褥,像我们天真无邪的童年睡过的床褥一样柔软。——《一串珍珠》

十一二点的钟声,盖过了年尾的小雪,敲打到夜晚的尽头去。

此时,常规赛刚刚结束,G市在连续多年入冬失败之后终于争了一口气,偷了三分乞力马扎罗的皑皑,打肿脸充胖子般强撑出银装素裹的门面来。

这里没有卖火柴的小女孩梦中的壁炉(注1),没有小意达家中的风信子和番红花(注2),只有喻文州手上那本精装版的《安徒生童话》,匹配着非常北欧的雪,与非常不丹麦的家居装潢格格不入。

黄少天累了一整天,乖巧地偎着他的怀中,显然是已经睡熟了,这时的他既没有比赛中的凌厉机锋,也没有平日的活泼闹腾,像极了欧洲古宫廷中漂亮慵懒的猫咪。

不知道他今天发了哪门子疯,吵着要让自己给他讲睡前童话故事,结果一个章目也没结束就已经睡得不省人事。喻文州无奈地笑笑,小心翼翼地为他掖起被角。他想起青训营时期的黄少天,孩子气浓,锋芒毕露,但心却是柔软的,柔软得穿梭了十二年的时空,仍然像初次在他的面前翩然而至。


他本来能够而且也应该感到很幸福,可是他不幸福,他患了对火炉的单相思病。——《雪人》

喻雪人降生在一个满月的夜晚,生存在一个凛冽的寒冬,所以他没见过不要脸的叶太阳,他只透过窗户见过漂亮的黄火炉。

堆雪人的小朋友们极其颜控,给了他一张温润如玉的公子脸,在其他咧着大嘴巴顶着红萝卜鼻子的同类里面显得尤为鹤立鸡群。唯一令人不满的是他脖子上勒着一根仿佛上世纪穿越而来的原谅色围巾,像是从隔壁微草捣鼓来的破烂二手货。


喻雪人正了正围巾,撇撇嘴,像往常每天一样矜持地、颇有偶像包袱地在原地坐了下来,多愁善感地看向小木屋中的黄火炉。

不一会儿,一只名叫魏琛的狗慢悠悠地踱过来,以同样的姿势坐在了他的旁边思考人生,比他更加矜持、更加有偶像包袱。

“文州啊,怪不得你手慢呢,那些个小家伙堆你的时候,手指都不带分叉的,完全没有考虑你的前途啊,你在青训营可怎么混得下去啊?”魏琛想到了一个极其严肃的问题,以爪托腮,分外痛心疾首。

前途未卜的喻雪人没搭这茬,目不转睛地盯着黄火炉,思考得显然比魏琛更有深度:“魏队,你说,爱情是什么啊?”

魏琛:“爱情,爱情就是搬进同一间狗棚里啃同一根骨头。”(注3)

喻文州被这句充满哲理的话震慑到了,目光终于暂时离开了心上人,毫不吝啬地投给狗生赢家魏老大长达半秒的一瞥,真诚至极地说:“我爱他。”

“……你说谁?”魏琛同样被他纯情少男的语气震慑到了,好奇地循着他深情不改的眼神望过去,差点咬了自己并不需要吐出来散热的舌头,“哟,黄少天啊?”

“你有病啊喻文州。就他那小子,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时不时还跳出来指着你鼻子骂你吊车尾,你喜欢他什么啊?”

“喜欢他啃骨头。”喻雪人的眼尾漫溢出水光,——当然了,他是雪人,这本来也不值得惊奇,“……不是,我喜欢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眨着闪闪发光的小星星,喜欢他训练的时候指尖在键盘上意气地翩飞,喜欢他在别人面前别别扭扭地说,喻文州那个人其实也不错……”

少年的喻雪人冷静不足,热血有余,列举甚多尚嫌不够,偏偏一时又难以措辞,一口气淤积般堵在心尖上,不由得再次破罐子破摔地强调:“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但是你永远也进不去的,要是走近火炉那你也就完了。”

“我已经和完了差不多了。”喻雪人想。(注4)


雪人固有一死,或死于成疾的相思,或死于将至的太阳,或死于梦中的火炉。——和完了差不多的喻雪人该怎么选呢?

这还用说吗?


在漆黑的夜晚,喻雪人告别了钻进窝里叼着被子的魏老大,独自来到小屋子前面。他怀着最旖旎的肖想,他不怕冷,但思绪却被冻得瑟瑟发抖,他像违背物理规律的只有一极的磁铁,却遵循着自然法则,被另外那一极永恒地吸引着。

喻文州推开门,刹那间,黄少天盈满了眼眶。

他无畏地敞开胸怀,向炉火中决绝一跳,像飞蛾扑火、绿珠坠楼,投入了黄火炉滚烫的怀抱。喻雪人甜蜜地闭上眼睛想,我就快要死了。

这是多么重于泰山危楼的殉情。


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魏琛为他描述过的一望无尽的黑暗荒原,而是黄火炉鲜红欲滴的面颊与欲说还休的神情。他剜出心头上的血肉来,一厢情愿地为了对方融化,化成一汪滔天的春水,可他垂下眼,发现自己赤裸地、完整地、一如既往地洁白着,像西山头浑润的白玉,与黄少天胸膛炽烈的火光相映成辉。

只有温暖,没有危险。

“喻文州,你……”黄火炉咬牙切齿,双颊绯红,一言难尽。

年轻的雪人一心以为自己的爱感动了上天,赏他在温柔乡中沉沦,食髓知味,恨不能将整颗心都剖出来交给面前的人,他鼓足勇气,正面对上这个温暖得令任何生物都不自觉地想要靠近的人的,仿佛含着羞赧的眸子,坚定地、深情地:“没错,少天,我喜欢你。”

黄少天气急败坏:“没错你个大头鬼。”

他盯着这只一半埋入他的身体里,一半吊在空气中、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傻雪人,一个句子被大刀阔斧地字字劈断,形成了十足不像他的语言风格:“你、卡、住、了。”



一个人应该有自由、阳光和一朵小小的花儿!——《蝴蝶》

黄蝴蝶想为自己找一个爱人,一朵全世界最好看的花儿。当然,不会是他面前花盆里的那朵喻薄荷。——虽然喻薄荷长得很好看,是十分清俊的那种好看,朗润而无忧,眉尖幽微一蹙时,绰约的轮廓里,显出语焉不详的温柔。

即便越看越好看,蝴蝶也不能采窝边花,黄蝴蝶把脸一板,心神不定地将笑脸盈盈的喻薄荷拒之千里。一开始,喻薄荷说,没错,少天,我喜欢你,黄蝴蝶呵呵哒。然后,喻薄荷说,少天,过来训练了,黄蝴蝶扇着翅膀屁颠屁颠地就过去了。最后,喻薄荷说,少天,今年蓝雨要是得了冠军,我们就在一起吧,黄蝴蝶翅膀一抖,差点摇身一变成为红蝴蝶。

但他还是想,他要为自己找一个爱人,一朵全世界最好看的花儿,比喻薄荷还好看的花儿。于是,黄蝴蝶就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扑腾着离家出走了,飞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盆中的喻薄荷,他的表情无辜而无邪,令小蝴蝶心肝一颤,重心一斜,险些发生飞行事故。


不论如何,世界很大,天高海阔,他总算窥到冰山一角。他看见这个百花齐放都不足以来形容与描摹的缤纷时节,独有一派千朵万朵压枝低的繁盛,一时花了眼睛,只觉得艾略特说得没错,四月实在是再残忍不过的月份。


他首先找到周郁金。

周郁金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花儿了,他身段卓绝,俊美中带着鲜明的侵略性,垂下眼睛,绝丽如艳鬼又静穆如处子,不费吹灰之力地顾盼多姿。

黄蝴蝶绕着他飞了两周,像客观地欣赏一副世界名画,把周泽楷看了个毛骨悚然,然后啧啧赞叹一番,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然后他找到叶牡丹。

叶牡丹可谓是蝶尽皆知,说是名动京城也不为过,倒不是因为他长得昳丽无匹,而是他可舞可吟,一身功夫独步天下。

叶牡丹见他来了,懒懒地抬眼一瞥,张口就来:“哟,少天呀,干嘛,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似的。(注5)”

黄少天:“......”他腹诽着自己是哪里想不开了来找这朵花,气鼓鼓地飞走了。

最后他飞到王豌豆旁边。

王豌豆生得既红且白,娴淑温雅,小家碧玉,长得好看,还能做家务,(注6)典型的一个爸爸半个妈妈,是许多小蝴蝶理想的对象。

他尝试着摸了摸豌豆花的花瓣,获得了来自王杰希的死亡凝视,黄少天翅膀一缩,一眼也没敢多看,战战兢兢地飞走了。


黄蝴蝶垂头丧气。他想喻薄荷了,前所未有地想,想他给他买的小零食,帮他收拾的烂摊子,给他讲的轶事。——哦,对了,他跟他讲过,有种花叫做春黄菊,又被称做法国的玛格丽特,大家都说她能卜算,也许可以去找她问问。


“亲爱的玛格丽特春黄菊!”黄蝴蝶虔诚地问道,“您是花中最聪明的妇人了!您懂得卜算!告诉我,到底谁才是我命中注定的花儿?我能得到谁?我知道了便可以直接飞到那里求婚去了!”(注7)

“叫谁妇人呢?一嘴讨厌的翻译腔。”苏春黄菊眼皮一掀,没好气地嗑着瓜子儿,“乖,叫姐姐。”

“……苏、苏妹子?”黄少天被苏沐橙硬生生地镶嵌在花瓣中央的那张精致瓜子脸吓了一跳,连忙装乖巧道,“啊不苏姐姐,苏半仙儿,给小的我算一卦呗,谁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朵花儿啊?”

“这还差不多。”

苏春黄菊总算放下瓜子,草率地送他一个微笑,敷衍地抬起自己的花瓣在他额头上点了点,活像驱鬼的道士。可经她那么一点,四周的色彩都忽然向他汹涌而来,在铺天盖地的蜃景之中,他看见喻文州。


喻薄荷从天而降,堪称竹马天降合二为一,他笑眯眯地靠近,蜻蜓点水、又珍而重之地吻了他:“我们还有很多属于蓝雨的夏天。”

一群不知何时出现的、死不要脸的花儿们将他们围成一个圈,热热闹闹地起哄。

周郁金高贵冷艳,惜字如金:“春天。”

叶牡丹双指夹烟,眉头轻挑:“秋天。”

王豌豆大眼无神,小眼发光:“冬天。”

蓝雨家长大的与没长大的花花草草们齐声合唱道:“黄少天!”



这回,黄蝴蝶真的成了红蝴蝶了,他提翼扑到喻文州的叶子上滚了两滚,用红透了的翅膀捂住脸,仿佛梦为庄周:“没错,队长,我也喜欢你。”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花儿。不巧得很,还是喻薄荷。



最美的事情是当海上风平浪静的时候,在月光底下躺在一个沙滩上面,紧贴着海岸凝望那大城市里亮得像无数星星似的灯光,静听音乐、闹声、以及马车和人的声音,观看教堂的圆塔和尖塔,倾听叮当的钟声。——《海的女儿》

人们像夜航的船只,冒着积重难返的时光,从逡巡的十方星灯中脱身而出,行驶到更远的辽阔中去,时而在港口歇了脚,遇见意料之外的优柔。

G市有很多这样的港口,有很多这样的故事,有出其不意的雪,有乱七八糟却循序渐进的梦。

黄少天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脸还有些发烫,他拧了拧眉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再暖和不过的怀抱中,用右手手臂轻轻圈住他的那个人,左手拿着一本《安徒生童话》,语速比手速更缓上七分,眼眉都泼上了令人醺然的柔光。

他认真专一的样子分外好看,是比童话还要难得的与世无争。

这俨然是他那乱七八糟的梦的源头。


“……黄兔子已经等不及了,他现在就想吃到这根大萝卜,于是他背着其他的小兔子偷偷地溜出洞穴,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把大萝卜拔出来,他攥住绿色的萝卜叶,拔呀拔呀,拔呀拔呀,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随着大萝卜从泥土中滑脱,他也向后仰倒去,摔了一个四仰八叉,但他的心里却是欢喜的,欢喜到露出了一个天底下最傻的笑容。他期待地朝那个已然成为自己盘中餐的大家伙望去。

“可他看到的哪里是萝卜?分明是一只唯恐天下不乱般连缀着萝卜叶的巨型秋葵,隔着扑朔的夜色,黄兔子也能感觉到那只大秋葵的湿滑粘腻。恰好在这时,秋葵像被王不留行施了魔法,有了自主意识般,朝他扑了过来,黄兔子尖叫一声,扒拉着地上的泥土连连后退。可是,一只兔子怎么能敌得过一只秋葵呢?眼看那秋葵离他仅有一步之遥——

“——就在这紧急关头,他从梦中醒了过来。黄兔子睁开他朦胧的睡眼,手脚哆嗦着环视四周,发现自己靠在一棵参天的巨树旁,没有萝卜,也没有秋葵,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黄少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听得三分恼怒三分好笑,侧过头偷偷白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喻文州一眼,却到底是没有打断他。

喻文州感觉到怀中的人不安分的动作,知道他是醒了,唇角闲闲地挂起一个笑:“可是,他仰起头,忽然发现这棵巨大的树上,坐着赛跑赢了他的那只忍者神龟,他气定神闲地在茂密的树叶中,对自己挑衅地一笑。

“‘爬那么高?欺负我不会上树吗?’(注8)黄兔子想,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想着想着手上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把剑。当真是天助我也,你不下来,看我不把你砍下来。黄兔子得意地笑了。

“‘看我拔刀斩,三段斩,百流斩,升龙斩,凌空斩,银光落刃——’黄兔子颇有气势地边砍边报,也不管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招数,他砍呀砍呀,砍呀砍呀,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

讲到这时,喻文州嘴角的弧度已经无限制地放大再放大,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忍不住的又何止是他?黄少天的三分好笑早已被恼怒举着冰雨一一斩首,剑圣的锋芒理所应当地波及到并不无辜的喻队长。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喻文州腰际重重一拧,威胁道:“然后呢?”


“然后嘛……”

喻文州将目光妥帖地盛放在黄少天小兽般湿润的眸子里,再温柔不过地揉了揉他的一头乱发,笑起来仍然是蓝雨招牌的不可方物。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大树轰然倒塌,卷起的尘土,溅起的沙石,瞬间好像爆炸的浓烟气浪一般,遮盖了一切(注9),可忍者神龟竟然安然无恙地悬在了半空,而黄兔子却被笼在了大树倾斜的阴影之下,就在这紧急关头——”

喻文州不怀好意地拉了一个长音,感觉到自家副队闹情绪的前兆,像是哄小孩儿一样,一面拍着他的脑袋,一面在他耳鬓边呢喃,话尾带着倒钩般半遮半掩的笑意:“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注1):《卖火柴的小女孩》安徒生
(注2):《小意达的花儿》安徒生
(注3):《雪人》安徒生
(注4):《雪人》安徒生
(注5):《全职高手》蝴蝶蓝
(注6):《蝴蝶》安徒生
(注7):《蝴蝶》安徒生
(注8):《全职高手》蝴蝶蓝
(注9):《全职高手》蝴蝶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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